作为北京老年医院医患关系协调办公室的工作人员,五年来我们始终坚持以人文建设为抓手,“多微笑、多沟通、多安慰、多关心、多理解、多帮助”,从端正对患者的根本态度入手,化解医患矛盾,用心用力打造有温度的医疗。
记得韩启德院士曾在《医学的温度》中写道:“医学的本质是人与人的相遇,是生命对生命的承诺。”2024年初春的一个故事,让我第一次在堆积如山的投诉卷宗里,开云注册入口触摸到了医学最本真的脉搏。
那天,我们一下子接到王女士(化名)的七件诉求工单。王女士反映她的女儿遭到了“医生不平等对待问题”。这些诉求工单透露着些许“夸张”,于是我们带着疑问,邀请母女二人来到医患办接待室。
初次见面时,那位十八岁的女儿在医院楼道尽头歇斯底里地喊叫,王女士在一旁手足无措。那一刻,我明白的不是“无理取闹”,而是一个智力障碍少女对疾病的恐惧,是一位残疾母亲对女儿行为举止的近乎绝望……
医学的终极目标是生命的尊严。我选择放下“流程化”的解释,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倾听她们的愤怒与无助。递上一杯温水、一句“慢慢说”,让戾气化为泪水,让对抗变为信任。
面对王女士的女儿,我深知,她的每一次失控都源于对世界的误解以及对疾病的恐惧。王女士含泪自责说:“孩子从小就有精神障碍,开云注册入口一颗药都不愿意吃。我也带她去过精神病医院,但她只要看到医生就开始骂脏话,还冲着人家吐痰……现在这孩子的病情越来越严重,她爸爸还在监狱里,你们能帮助我给这孩子看看病吗?”
为了帮助她们,我提前与心理科医生进行沟通,并与王女士事先计划准备上演一场“双簧大戏”。王女士假装愤怒扬言投诉,而女孩看到医生诊室想转身而逃,我赶忙拉住,竭尽全力来安抚女孩的愤怒情绪,并陪着她观光起医院的风景,假山上的喷泉、树林里的花香、池塘里游走的鱼儿……路过售卖机时买了几袋小零食,同她一起聊起了校园生活……就这样,我慢慢地将女孩带到了精神科诊室的门口。这一路的“交心”陪伴,女孩的眼神已不再是当初的惊恐与愤恨。不久以后,女孩兴奋地走出诊室并说道:“姐姐,谢谢你,医生帮我开药啦!”一旁的王女士早已泪流满面。王女士向我点了点头,我知道,那是一句“无声的谢谢”。从那一刻,我忽然明白:医学的温度,不在于技术的高深,而在于我们是否愿意弯下腰,走进患者的内心世界。
人文精神是医学的灵魂。在老年医院,这句话被赋予了更深的含义。我们面对的不仅是疾病,还有岁月带来的孤独、记忆的模糊、亲情的缺失。一位阿尔茨海默病的爷爷让我们寻找早已去世的老伴,我们会捧起桌子上那丛生机勃勃的绿萝说道:“您爱人养的这些绿萝正抽新芽呢。”一位被海胆扎伤的阿姨让我们去病房里寻找她发间并不存在的“黑刺”,我们会从冰箱里拿出一个橘子,让她感受“清凉与香甜”。一位晚期癌症患者因医护们的陪伴重拾生活希望。在生命旅程的终点,我们用医学的严谨编织人文的经纬,让每个生命故事都能在暮色中绽放出尊严的微光。
王女士这对母女的故事,最终以温馨收场。几个月后,当她们再次来到医患办,不再是投诉,而是来“看望”我们,她说我们解决了她全家的“大事”——孩子每天都在按时服药。那一刻,治愈或许有限,但“医与患”之间的关怀永无边界。
从医学伦理学视角,“医学温度”的本质是“患者中心照护(Patient-CenteredCare)的核心体现”。世界卫生组织(WHO)在《以人为本的整合卫生服务全球战略》中明确提出:医疗行为需超越单纯技术干预,关注患者的生理、心理及社会需求,构建尊重与共情的医患关系。这一理念与我国《“健康中国2030”规划纲要》中“加强人文关怀,优化服务体验”的政策导向不谋而合。医学的温度,既是希波克拉底“为病家谋幸福”誓言的延续,亦是现代医学从“疾病治疗”向“全人关怀”转型的必然要求。这些理论并非空中楼阁,而是扎根于我们日常工作的点滴实践。
“有时去治愈,常常去帮助,总是去安慰”,在老年医院里,我们见过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,见过疾病对尊严的剥夺,也见过孤独对生命的蚕食。但因如此,我们更需铭记:医学的温度,是递给患者的那杯温水,是纠纷调解时那句“您慢慢说,我在听”,是患者提出诉求后我们作为医者的一个微笑。
而如今,医学正在从“以治疗疾病为中心”向“以人民健康为中心”转变,无论技术怎样进步、手段怎样先进,我们要始终把人文精神作为医者品质和社会责任,把尊重、理解、关怀病人落实到“以人为本”的各项医疗服务中,时刻保持对患者的大爱仁心。